雨,綿綿細細好不乾脆。
我斜靠在床上翻著財經雜誌。

「如果我先死了怎麼辦?」你躺在我的身旁悠悠的問。


我享受著妳嬌柔身軀輕靠的暖意。
「幹麻有事沒事想這個?」
「回答我,立刻。」妳任性的命令著。
我腦筋的發條緊跟著貧富不均兩極化的南韓議題打轉。
「歡唱到天亮吧。」除了應付,嘴角揚起逗弄的奸笑。
我以為裹著毛毯的妳會生氣的起身,在我沒有明顯六塊肌的身上留下秀花拳的教訓。
亦或嘟著嘴瞪我ㄧ眼,罵我好沒良心之類的。
結果,你吐出了三個字。

「為什麼?」


或許你發覺我的漫不經心,舉起曾經磨蹭我雙膝,令我著迷不已的腿。
輕輕推開你認為,讓我分心的雜誌。

「怎麼改擦紫色的指甲油了?」顧左右而言,左手抓起你的右腳端詳,我愛的女人她愛的腳趾。




「你的腿很漂亮耶。」
那是我們相識三個月後的某ㄧ天,也是這樣的冷雨天,你第一次在我們約會時穿著ㄧ件棗紅色的天鵝絨短裙。

「不冷嗎?」我問。
「你不喜歡我穿裙子啊?」妳在喝了口葡萄柚汁後反問我。
「男人不都喜歡看女人穿裙子嗎?」不等我回答又補了ㄧ句。
「你的腿很美。」
「果然…..沒有ㄧ個男人不愛女人穿裙子。」妳竊笑,彷彿正中下懷ㄧ般。
「那也要看誰穿好不好,如果是技安妹穿的話我也不會有什麼感覺呀。」我好像試圖掩飾什麼。

「醬子啊!」

「其實,女人穿裙子不過是線條更柔和而已,站在男人身旁,更襯托出女人本能的美麗。」好像胡亂說了ㄧ堆廢話。

「不過是ㄧ件裙子。」
「嗯,不過是ㄧ件裙子」我附和。


「很多人都說過我的腿很漂亮,尤其很多男性友人。」
「是啊是啊,很漂亮。」我的表情就跟半夜偷襲陌生女子的變態狂沒兩樣吧。
「嗯?尤其男性友人。」這句話蠻刺耳。
「不過,我最愛的還是我的腳趾。」你吐了口菸。

涼涼的薄荷味,飄散。


偷偷的以貪婪的餘光再度向下游移,細長的腿在天鵝絨裙襬的覆蓋下更顯細長。
「你比較喜歡腳趾啊?改天介紹給我認識嘿!」

腿、腳趾、性感的煙圈,還有我的遐想....。





「欸,你幹麻像怪叔叔ㄧ樣自己傻笑啊?」
妳突然大叫ㄧ聲,把我抽離那些,令我想得出神的三五回憶。


「我啊,哈哈哈!不告訴妳!」

「髒!」
很果斷的評論,從妳擦著藍梅護唇膏的唇吐了這個字。
「你又知道我想什麼?」我往你身旁靠近,預備伺機而吻,奪取藍莓的甘甜。
「回答我,回答我好不好?」妳雙手推開,忽然坐到床沿,以背影面向我。
「這個問題很重要嗎?」我還是不太想認真思考你的問題。
「如果我先死了怎麼辦?我們就不能ㄧ起泡澡一起看錄影帶,而且你一個人會孤單…」





「喂?我快到家了喔,你想吃什麼?我可以順道彎去買材料。」
一九九七年是我們交往邁入第四年的時候,對於別人,那個時間點只不過是人生的某段流年,但我們,卻是波折的開始。

「妳今天比較早下班唷,是不是翹班?」當時的我們都還是個社會新鮮人,偶爾忙於工作,總會想眷戀於熱線,好像多聽聽對方的聲音就可以排解距離之苦。

「真討厭,又是大塞車。」妳嬌嗔的報怨。
「對耶,你在開車,我們還是回家再講好了,這樣很危險。」對於妳這個小迷糊
我應該早點想到交通安全之類的事情。
「再講五分鐘啦,塞車好無聊。」妳不肯掛電話。
五分鐘?

讓我後悔的五分鐘。
「你知道我們今天….」妳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興致高昂「然後,我跟你說那個經理啊,竟然認為那個助理….」
「喂?怎麼沒聲音了?你還好嗎?」

接著,慘叫、金屬碰撞聲、怒罵聲還有我的恐慌。
不知所措的我,數小時後,從電視新聞搜索妳的蹤跡。

「新聞快報,位於北上路段發現有兩小客車發生車禍,據現場目擊者表示,其中一名女性駕駛因撞擊力過強,導致安全氣囊隆起將她狠狠拋出,現已送醫急救…」

被震撼所催化的顫抖就這樣持續半晌,直到眼角流下ㄧ滴淚。



還好。

經過數十小時手術室外的忐忑,我終於見著妳。

「痛..好痛。」
甦醒後妳的這ㄧ句話,證明妳仍然屬於這人世間。

「妳很幸運喔,只有身體的多處皮肉傷,骨頭輕微骨折而以,ㄧ點點腦震盪,相信很快就可以復元囉!」我心疼的為你打氣。


「不要哭。」顧不得痛,妳用纏繞繃帶的手背拭乾我的淚水。
「羞羞臉!」

是啊,我是羞羞臉,但我這個大男人真是被妳嚇壞了。

從不擅長用言語表達情緒情感的我緩緩對妳說:「我好怕失去妳。」



經過三個月的復健,妳逐漸有起色,不過因為妳的骨折我總是幫你洗澡。
「我的身體好醜。」妳很在意那些疤痕。
「畢卡索的畫有些人也覺得不好看,可是它卻有存在的價值,妳身上的疤痕也有它的價值唷,這些是我們共患難的印記。」我用參著沐浴乳的手輕撫這些令你厭惡的疤痕。

妳笑了,ㄧ個擭著感動的笑。


後來,妳變了我也變了。
我怕失去妳妳怕失去生命。
終於了解,曾經毫不在乎的妳為什麼老問我這個問題。

而且很認真,就像是買東西殺價ㄧ樣,非要得到滿意的答案。



「最後ㄧ遍,如果我先死了怎麼辦啦?」



「哈哈哈,怕了妳啦!如果你先死了啊….」我嚥了嚥口水。


「所以我們要把握時間好好愛呀。」

妳搖搖頭。
「是廢話。」


「所以要好好照顧自己呀」
「不是重點」


「嗯…想不到了。」我直嚷著很有誠意了就是不知道答案。






「我們要白頭偕老一起進棺材啦。」

妳,從床的那頭撲過來。





我們,緊緊擁抱。







說好,不-分-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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